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撤出课本是明智之举
编辑:扬州新闻发布时间:2016-11-8
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爱恨和幸福观,而当时代发展到今天,还继续向青少年灌输陈旧过时的“革命英雄主义”,这背后折射出来的似乎是教育领域的一种固步自封。
作者:令狐补充
魏巍老人因病去世,享年88岁,可算高寿、善终。他以一篇文章影响数代人而著称,也正因为这一点,他的去世引起了普遍的关注。向一位逝去的老人致哀悼别,对印象深刻的文章念念不忘,不但是文人之幸,也是人之常情。愿魏巍老人安息!
正如作家邓友梅所言,魏巍老人辞世,“那一代”文学时期最后一颗闪亮的明星陨落了。邓作家所谓的“那一代”,显然有所指。以我的理解,大致说的是抗战后开始活跃文坛,一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万马齐喑为止的这一代革命作家吧。他们该是上世纪30年代左翼作家的下一代,同时也是邓友梅这些1949后开始创作的作家的前辈。在这一代作家之中,战争是他们创作的主要题材。
魏巍的作品,我只读过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,因为这是初中的课文,当年甚至要背诵。从网上为数不少的悼念和缅怀文章看,绝大部分也是围绕着这一篇文章生发感慨,满腔热情,寄托哀思。有趣的是,少有人提及魏巍的其他作品,他大部头的《地球的红飘带》,《东方》等,读过的人就更罕见了。这个现象让我好奇,一篇文章魅力无穷,能让众多的人难以忘怀,这并不奇怪。既然一句话就千古传颂屡见不鲜,数千字的长文当然也有可能。我的问题是,如果这篇来自战场的文艺化的通讯,半个多世纪,不是长期保留在语文课本之内,人们还会记得文章和作者吗?
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能给几代人以影响,在我看来一个重要原因是其用文学的手法,别具一格地将浓烈的感情挥洒在残酷战争中普通的士兵身上。一方面,战斗惨烈,死伤无数,这是战争现实的背景。魏巍在描述松鼓峰战役时写到:战后的战场上,“还有一个战士,他手里还紧握着一个手榴弹,弹体上沾满脑浆,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国鬼子,脑浆崩裂,涂了一地。另有一个战士,他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。”另一方面,利用细节着力刻画了幸存的士兵淳朴、善良,得出其内心世界美好、崇高,无愧于最可爱的人的结论。对比强烈不说,还广泛使用对话、设问、排比等手法,娓娓道来,辞藻华丽,能给少不更事的中学生以深刻印象,很正常。
离开学校近三十年,回头再读这篇课文,我的感受已经大不一样。我觉得这是一篇煽情和滥情之作。它对战争血腥的渲染、人类残酷的相互杀戮和为善施爱行为之间的巨大落差,仿佛说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,而是人与魔鬼的决斗,其文学性的描写恐怕难以反映世道人心的本质。从文学的角度,如果说文章无意中揭示了人善恶的两面性,也显得肤浅粗疏,难免简单化之嫌。而且对于中学低年级学生的理解能力来说,这又未免过于乐观。
至于文中意欲竭力表白的,战争是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的幸福来源之说,在逻辑上也似是而非,大有缺陷。战争与和平之间,人类的两难选择,由来已久。但无论如何,战争只是手段,和平才是目的,是毋庸置疑的。战争涂炭生灵,灭绝人性,和平值得珍惜和细心呵护,也是共识。但这一切和幸福没有多大关系。在和平的环境里也有幸与不幸,任何时候,个人生活不堪重压痛不欲生者也比比皆是,很难讲这些人是幸福的。要求他们以和平或者战争的理由承认自己是幸福的,显然不通。事实上,此文发表后不久,接踵而至的反右、饥荒和浩劫,也很难让人有什么幸福感。也就是说,现在看来,这篇文章更多的是意识形态宣教的产物,有着深刻浅显的时代的烙印,以及作者思想、认识以及艺术表达方面的局限性。对此,我同意这样的看法:这篇文章文学价值不高,充其量也就还有一点历史价值。
人类在飞速进步,祖国在和平发展。先烈们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浴血奋战的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,当然要载入史册,永久铭记。但时过境迁,现在是21世纪,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新时代。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爱恨和幸福观,在融入世界,和谐为本,和平发展和“科学发展观”为主旋律的时代,还继续向青少年灌输陈旧过时的“革命英雄主义”,显然和与时俱进和“三个代表”的重要思想有抵触,对孩子们的心智发育难免有负面影响。虽然教育是改革开放以来比较固步自封的落后领域。但一年前把这篇影响了几代人的《谁是最可爱的人》从语文课本里撤出,放进历史档案馆,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。(